就这样迫不及待地, 甚至还没正式认真起来, 惨绿的三个月结束自己, 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坚决。
如今坐在警察学院的宿舍里,面对着厚厚的法律课本,我正不遗余力地设法使自己认真起来,迎接警长课程第一阶段的结束、还有考试。如果这次顺利过关,六个月之后再闯过大考那一关,我就能摆脱训练的束缚、教官的苛刻,重回民间、投身社会了。
而六个月前,我首次被流放到一座岛上,开始经历我生命中一个既冬又夏的春季 – 怀着一颗悲秋的心。
甫入德光,十二月的连绵雨带来了心中微微的抽泣以及想家的病。而家的温馨,前所未有地呼唤着患病日深的我,如此情真意切, 越发使我难以忍受岛上严寒的人情世故。而长官可以无情得如此寒冬,训练却竟那般炎夏,以致我们这些虾兵蟹卒汗流浃背的灌溉,居然足够绿化整座岛日作夜续的生息、甚至我们浓缩的梦境。梦里,仍隐隐透散无边无际、无止无歇的绿色表情和叹息,夹着泥土的芳香和身体的汗臭。
幸好圣诞拯救了梦的阵亡于军绿的窒息,几抹节日的缤纷祥和了兵戎的戾气,也为我们这群新兵注射了一股越狱逃生般的兴奋。记得那次,也是自踏入德光岛后首次回家,我在日记中如此记载我的心情:虽然天空下着雨,我的心情却晴朗无比 – 所有的笑容也都禁不住拥挤到脸上来了。
那一段日子,最最高兴的就是每回乘风破浪的归乡之日。周末和假期是我们最殷切的期盼。尤其是喜气洋洋的农历新年,更让我那常耽于秋色之中的心猛然觉察到春的讯息。其他的日子, 除了陪我那无奈何迎娶过门的“妻子”在荒山野岭捕风捉影,或在打靶场印证百发百中这句成语的不实际,就是日间睡一些漫长的有关战争的课,夜里读一些短篇的有关和平的梦。
当然, 也少不了挨些翻山越岭、披荆斩棘、长途跋涉之苦,时不时做些强身壮胆的体操、还有学习诸般兵器,实行行军阵法。
时至当时,我才刻骨铭心地对战争深痛恶绝,才发现许多我平时视之为理所当然的寻常事物(如白开水),居然可以变得极其珍贵神奇。更巴不得天下马上大同,人人和谐共处、安居乐业, 好让我可以放下屠刀,立即回家。
所以我说, 当兵真好,不单栽培一批批强悍自主的卫国汉子,更教会我们这些毛头小子如何珍惜家、珍惜自由、珍惜日常生活中许多琐碎平常的事物。
并且, 军训的煎熬除了烧焦我们脸上的青春豆外,也催促青春岁月的成熟。而成熟不仅是学习自立,更是学会学习。观点的角度多了:除了个人的、社会的,额外有了军事的、国家的。以前,蓝色代表淡淡忧郁,而青色代则表无穷活力。当兵后,青色提醒我们训练的艰辛,触动我们心中的深层的忧郁。如此,我们领悟了青出于蓝的真谛。
那一季妻枪寓绿,我们一个两个都是坚毅的卫国兵、好男儿。 如今,我已卸下一身的绿,与莱福枪离婚,从军戎中迁居, 开始过着离沙场烽火较远,离人间烟火较近的深蓝警察生活。我当然深感庆幸,因为每年众多新兵中,仅有八十个被挑中接受警长训练课程。毕竟军旅生涯无论如何都是比较苛严难熬的。但是,仍在军绿中伴枪为妻的你们,可千万别荒废了这几个月来练就的工夫:坚毅和忍耐。要堂堂正正、积极乐观地接受每天的挑战。
生活就是一场没有尽期的争战,时时都需要我们打起精神,拿出勇气来应对。考期迫不及待地逼近,虽然目前我胸中的法律墨水仍严重缺供,但为了要做个堂堂正正称职的执法先锋,我会认真地备考,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坚决。
(1990年5月31日联合早报副刊〈文艺城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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